在大衡帝国中，除去儒家理学外，其余的学术科目都被冠以一个十分奇怪的头衔，阴阳学。
而唤夕书院就是一家专门传授阴阳学的书院。
这也导致书院平时基本招收不到弟子，毕竟科举考试不考这个，阴阳学这玩意又突出个没啥用的同时还贵得要死，所以阴阳学大多时候都是那些有闲钱又有闲工夫同时脑子还挺不好使的富家子弟们的消遣玩具，不过有钱人家也不会来这破书院，都是请的私教。
但霖竹倒也是乐得清净。
书院上次正式招生已经是约两万年前了，来的是个不练丹的老道士，后面还跟着个不念经的年轻和尚，一进门就掏出了张五十两的银票。
果然都是怪人才会来的怪地方。
其实她在很久前还会收养一些流浪街头的孤儿，教他们一技之长好歹有口饭吃，不过因为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也就不这么做了。
不过平淡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霖竹看着手中那印有太极图案的信封，目光复杂。
但是她本来就欠皇室的。
霖竹没有拆开，她知道里面写着些什么，把信放到柜子中，心中突然有一种释然感。
也算是解脱了。
……
少女看着眼前那稍显破旧的柴门，心中忐忑万分，思索了许久，终是微抬玉手，轻轻敲着。
敲门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它考验着一个人对于力道和心理的把握，很多东西往外面延伸都可以变得十分深奥，但是伴随太阳升起的现实总能消磨掉一个人所有的耐心。
很快，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气质慵懒的漂亮姐姐。
“唔……是淮平公主吧。”霖竹揉了揉眼睛，虽已日上三竿，但对于自己来说现在的时间大概还算是清晨吧。
“嗯。”少女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心中有着些许惊讶，听昨日父皇的描述，她原以为自己要拜访的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啊，包裹什么的就先让随从放到里屋里吧，”霖竹打着哈欠用手指了个方向，“直接往那里走就是了，拜师礼什么的太麻烦就不用了，你先跟我到藏书阁里去一趟。”
“啊……是，师傅。”少女弱弱的应着，“呃，那个，我先去门外和他们说声。”
“嗯，他们放了东西就可以直接回去了，还有，叫我先生就好。”
“是，先生。”同后面候着的随从说了几声，少女重新走入门内，而在门上靠着的霖竹已经闭上了双眼，头低下再抬起，一点一点着。
“先生？先生！”
“啊……”少女的呼唤总算是把霖竹从瞌睡中拉出，“那就跟着我来吧。”
“是。”少女跟在先生身后，心中一方面觉得眼前的姐姐实在没有个靠谱样子有了些许质疑，但一方面觉得父亲应该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哄骗自己，心中满是矛盾。
“呃……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霖竹所以找着话题聊道，主要是不怎么说说话的话感觉自己都可能走着走着睡着了。
“弟子姓霖名云。”
“字呢？”
“尚未及笄。”
“哦。”霖竹目光乱飘着，她本来就不擅长找话题，眼下这个女孩似乎也不是什么擅聊之人，空气一时间居然有了些许尴尬。
“呃，敢问，先生名讳。”
“霖竹，字尚墨。”
沉默。
聊不了就不聊了，霖竹想着，她一向都是这样摆烂的。
霖云也觉得尴尬，但是瞟了瞟先生的背影，见先生似乎没有了继续聊的意思，也就不说什么了。
先生也姓霖吗？少女心中想着，左右打量起书院内的光景。
书院不小，走廊上是三三两两的稀散青竹互依在一起，而青竹从后可以看到一间间的空教室，一路看来总共有三间，透过敞开的竹窗可以看出室内十分整洁，应该是经常都有人在整理的，但倒是因为太过于干净整洁了，以至于都没了生气，很容易让人觉得都没有谁使用过，一个人的干净和一群人的干净是不一样的。
走廊两边的青竹突然多了起来，将周围遮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霖云脑中瞎想着些话本小说上的剧情，无聊得开始数起竹子来。
“到了。”霖竹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霖云扭头，面前是一个稍小的藏书阁，藏书阁旁边还有一间间矮房，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藏书阁门口上有块牌匾，尘阁。
霖竹提起门口放着的那一小盏手提灵灯，灯顶已经积落了些许灰尘，她轻轻擦着，灰尘下是古朴的无法拭去的时光颜色。
推门，入阁。
尘阁的书架大抵都有十余尺的样子，每个书架上都摆满了书，尘阁没有窗户，光透不进，霖竹抬起灵灯，灵力催动，灯内暗发幽蓝。
阁内有一股暗暗的纸香，很好闻。
书架很多，而且摆放的什么规律，整个藏书阁内跟迷宫一样，霖云跟着先生走着，也不知要走多久，也就再无聊得数了起来，在走廊数竹子，在这里就数书架。
在不知哪处的书架停下，霖竹回头跟还在左右乱瞟的少女说：“帮我扶下梯子。”
“嗯？”
“帮我扶下梯子。”她用手指了指旁边倚在书架上的竹梯，这样的梯子每个书架前都有一把。
“弟子听命。”霖云帮忙扶着，先生也是要梯子的吗，她还以为能见到什么凌空飞行之类的仙家法门。
“不用这样子啦，你就‘哦’或者‘嗯’一声就好了啊，这样子显得生分，还有啊，我和你们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上来也是要登梯子的。”霖竹已经登上梯子，边找边说着。
“……嗯。”
“哦，找到了。”霖竹没拿出什么古籍来，而是拿出了一块通体漆黑，只有人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石头。“这叫通石，可以检测出你的灵根资质。”
“这……家父未曾向先生提起吗？”
“嗯？提起什么？”
“弟子……灵根不显。”霖云说着，低下头去，眸中满是晦色，双拳紧握。
“啊？”霖竹在竹梯上呆住了，她确实没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寂静中，原本带有清香的空气也变得沉闷，少女的心中似乎被一把重锤击中，昨夜床头的万千幻想都被砸成了锋利的碎片，在一片一片剜全都在心上，破碎镜片上的万千倒影都在嘲笑着那个天真的自己。
人家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啊。
“嘶……真是难搞。”霖竹挠了挠自己的秀发，原本就乱糟糟的青丝显得更加邋遢了。
再待下去也就显得不太礼貌了，霖云刚准备开口，但是被霖竹打断了。
“那就不能走这条路了啊，唔……符修？你觉得怎么样，丹修器修什么的倒也可以，但是我们书院嘛，哈哈哈，却是没那么多钱了。”霖竹尴尬笑着，把通石放回书架内。
“先生？弟子还有救？”霖云抬起头与先生对视，呆呆问着。
“啊？什么有没有救？”
“符修这类，不也是需要灵力去催动吗？”
“那是别人，你别看先生我早上那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其实还是挺厉害的，就是稍微穷了那么一点，就穷了一点点而已。”想起早上差点在门前的那一幕，霖竹俏脸上带了一片羞红。其实她原本打算给这位少女留下一个比较威严的世俗印象来着，哪知自己实在太困也就直接摆烂了。
“先生……”霖云深呼一口气，神情满是坚定，“弟子愿意跟随先生成为符修。”
“好。”霖竹直接跳下了梯子，揉了揉少女的秀发，“那就跟我来吧。”
霖云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先生，她回头，虽然看不到窗外，入目皆是漆黑，却依旧在这片黑暗中看到了虚幻的皇宫，原本冰冷的内心重新燃起了一点星火。
八年前的账，她会一笔笔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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